

几乎没有人说得清这座孤坟的主人到底是谁,覆盖其上的那些迎春究竟是谁种植的更是无从查考。若非早春的一片金黄,应该也不会有乡人留意这个坟头,也不会有若干或大或小的孩子在这里追逐嬉戏。从第一朵迎春花绽开起,这里便成了我们这些小孩的游乐场。
在我们的争吵打闹之中,迎春花越开越繁盛,逐渐把整个坟头盖住,远远望去成了一个金黄的大馒头一般。我们虽然因这迎春花而来,可是并没有人去仔细观察它开放的样子,更没有人想到要把它采撷下来回去插瓶,不光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个审美,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那个胆量,哪个小孩能胆子大到掠孤坟主人的美呢?等到迎春的绿叶渐生,花朵一天一天败落,我们又开始寻找新的游乐场。与这一座孤坟相伴的,便又只剩下这一大丛蓬蓬勃勃郁郁葱葱的迎春,这一片田地又重回静寂。

上学之后,很少有机会再去田野寻访那一片迎春,但是那些金黄总是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特别是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总不免想起迎春花畔曾经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直到后来,那片坟地上起了房子。
来湖南之后,每年二三月间,总会寻找校园里最先出现的金黄色,就像寻找童年的春天一般,及至看到一朵一朵金黄的花朵开放,并日渐繁盛成金黄色的瀑布,心里便安稳起来,觉得春天终究是到了。不过看得久了,总觉得这里的迎春和家乡的比起来有些异样。记忆中的迎春花开放的时候,漫天漫地的只是金黄,并没有这里这么多绿色的叶子,难道只是因为湖南地气偏暖的缘故?

后来终于弄明白,在校园里春天常见的迎春并不是迎春,而是所谓“野迎春”。两者都是木犀科素馨属的植物,比较起来,迎春花的花蕾颜色更红;野迎春的花朵更大,花瓣数也更多(迎春一般5-6瓣,野迎春一般8瓣或者更多);野迎春是常绿灌木,所以春季里金黄的花瓣总有绿叶衬托,而迎春则是有花而无叶,盛开时那份金黄正是汪洋恣肆的无可抵挡。
曾经试着在长沙寻找迎春,然而并没有如意,所看到的皆是野迎春,所谓故乡风物,大概只有回到故乡才能看得到吧。

迎春只是常见,算不得名贵,历代文人对它的吟咏也不多,其中最著名者之一即是北宋名相韩琦。韩琦写迎春花的诗只有一首,而吟咏牡丹的诗词则有十七首之多,两下相较,可知其中冷暖。明人张翊在《花经》中更是把迎春定为“七品三命”,大约也是因为它身上浓浓的乡土气息,只适合生于地头田间,山间河畔,供野老农夫消遣吧?其实,乡下人又有几个有这闲心情去看迎春,那时候,他们更关心的是春灌春耕,即使天天从迎春花边上走过,最多也不过在心里说一句,“咦,这是啥花,还开的美得很”,然后离去,把迎春遗忘在整个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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