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山茶，大约是在13年春节前夕。其时立春已过，东风日渐和暖，校园里不多的裸露于外的红土也因了隐约可见的嫩绿与鹅黄而有了温润的意思。万物萌发，正是喧闹的季节来的前夜，唯少有行人的校园，略显空荡与静寂。在南院正行走间，无意之中遇见了一株开的繁盛茂密的山茶，红者鲜红，绿者翠绿，搅乱了原本和煦的初春之阳。偶有风来，拂动一地落红，让人不觉有天物暴殄的即视感。

     看见山茶花虽晚，知道山茶却早，第一次知道山茶是读《徐霞客游记》。《徐霞客游记·滇中花木记》中说，“滇中花木皆奇，而山茶山鹃为最，山茶花大逾碗……一株挺立三丈余，一株盘垂几及半亩”，我一向知道文人好浮夸，读书至此时，虽将信将疑，却难免有点心驰而神往。某年暮春到苏州，去了拙政园，虽然猜着时令已过，还是特意去了所谓十八曼陀罗花馆，希冀或有可能赶上山茶盛开的尾景，终究只是徒增遗憾而已。

      后来读《天龙八部》，看金庸借段誉之口正儿八经的说十八学士，风尘三侠云云，便猜测，这些杜撰的源头，或许就在十八曼荼罗馆的十八两字上演绎来的吧？试想一株之上，生就两色三色不同颜色的花，应有可能，十八色个个不同，未免玄之又玄。况且那还是宋代，太祖玉斧一挥之下，“大渡河外非吾所有”，滇中内地少有交通，山茶应该还处于比较原始的培育状态。

     人力总是无限，山茶渐为人所知之后，便不得不被屡次三番的嫁接栽培，其状其貌也是越来越富贵雍容。同株异色、一花重瓣、一花多色，愈巧愈工，山茶几乎被完全驯化，除了仅仅留存的高大的形态，昭示世人，她原不在牢笼花圃之中，乃是生于山涧林泉的野物。

      虽是野物，既已登堂，花开九州富贵人家之圃，一衣带水的东瀛自然不会被拉下。一种植物，漂洋过海，扎根于异地，且被日本人誉为圣花，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非但如此，大航海时代之后，山茶西行至欧洲，且有风靡之势，以至于小说而以茶花为名，可见东洋西洋，也还是可以在某些东西上求得共识的。那个时候，中国的形象，在西方也还不至于太坏？不过恐怕也仅止于供他们猎奇的一个所在。        一种原本不能自主的植物，尚且可以漂洋过海，环游世界，一个人，困守愁城，天天纸上谈兵，真是对不起古人行万里路的教诲，也不如植物有冒险精神。高谈阔论者多，起而行的徐霞客，真的是太少了。——————————————————————————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柳叶刀的博物志，共同了解身边植物的故事。